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叫秀娥的女人,东头港便又有了各色各样的传言,其中一个便是秀娥其实是个女鬼,每晚变幻了人形,出来勾搭男人。简而言之,便是东头港闹鬼了,而且还是个披头散发、吐着红舌头的女鬼。
东头港的男人,如果不想被恶鬼缠上的话,最好买些纸钱去荒坟那边烧一烧。

来娣本以为这个传言完全是无稽之谈,没想到竟然真有人家去荒坟烧纸了,回来以后竟带回一个更让人吃惊的消息:又有人在荒坟种萝卜了!
于是,便有更多的人去了荒坟,有的人是去烧纸的,有的人是去看萝卜的,回来以后便统统将目光聚集到了来娣身上。
不为别的,来娣是有前科的,现在萝卜又出现了,肯定又是小丫头种的!
来娣觉得自己很冤枉,明明自从她跟着阿爹在半夜去荒坟烧过纸后,就再也没有蹋足过荒坟,可是没有人理会自己,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。
晚上,又到晚饭时间,可是来娣家却难得没在场上吃饭。
昏暗的灯光下,阿爹问着,“来娣,那萝卜真不是你种的?”

来娣带着哭音回答,“真不是,阿爹!”
姆妈尖声咒骂着,“看你这个细*丫头做的好事!要不是你之前瞎鼓捣,人家怎么会推到你身上?”
阿爹皱眉喝止了姆妈,“行了,这旧账就别翻了!”
阿爹又摸着下巴,“那会是哪个老狐狸干的?姆妈的,他倒是好,得了实惠,倒是咱家得替他担着那罪名!”
来娣突然想到,那个曾经妄图让来娣替她去荒坟挖萝卜的麦芽,会不会是麦芽干的?
阿爹注意到了来娣的异常,问道,“你想到了什么?”
来娣便将那次在田埂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,姆妈听了,咬牙切齿地骂道,“肯定是那丫头做的!跟她姆妈楼生艾一个德性,只想要好事,啥都不想担!”

阿爹倒是阻拦道,“梅英,先别乱说!捉奸捉双,拿贼拿赃,你没有证据,到时她姆妈一闹起来,咱们又是里外不是人!”
阿爹又吩咐来娣,“来娣,这事你先别跟外人说,阿爹去跟你阿叔商量商量,再决定怎么弄。”
来娣只得点头。
好在,这次东头港的社员们还算有些理性。
“我看这次不是来娣那丫头干的,那小丫头现在念书呢,哪里还有时间去荒坟?”
“上次小丫头也在念啊,不是照样偷偷摸摸种了萝卜吗?”

“我说你那个眼睛是长着干嘛用的?上次小丫头是也在念书,可是总一个人背着草篮到处钻,可现在那丫头,哪次不是身边带着小摞子家的小伢啊?玉芹那个邪性的,会让她的小伢跟着去荒坟?”
“对哦,小丫头现在带着个小尾巴呢,肯定不会去荒坟了。”
“是不会去,我走过来走过去,天天都看到她就在田埂上割草,总不会是妖精转世,还能分身去荒坟吧?”
“是的,是的,我们每天上工收工,不都是在田埂上看到她的吗?白天又要念书,不念书的时候也都在咱们眼皮底下,肯定不是来娣了。”

来娣也没想到,这次不用春英姨婆婆替她出面,也不用自己去辩驳,那传言只在她身上打了个转,就滑过去了。
这次还真亏了有束征远,才减轻了来娣的嫌疑。
束征远因为一直坚持叫束征平“小豁”,彻底惹恼了束征平,兄弟俩狠狠打了一架。束征远叫束征平一拳头锤破了鼻子,将一件小褂的前襟染成了红肚兜。
小摞子原本要修理没有阿哥样的束征平,可是这次束征平不仅没有认错,还梗着脖子叫着,要是束征远还那么叫他,他还会继续锤束征远。
当时,阿爹和施大良几个都在场上劝小摞子,说是束征平的眼神看着不大对,千万别因为偏帮偏袒束征远,到时冷了束征平的心。

最后,玉芹将被罚跪的束征平拉走了,而束征远也很硬气,从此拒绝再跟着他阿哥,倒是整天跟着来娣做起了小尾巴。
来娣割草时,束征远就帮着来娣背着空草篮,讨好地笑着,帮来娣将割下的草仔细地装进草篮。来娣念书时,束征远又可怜巴巴地坐在教室外面,等着她。
以前束征平上学时,束征远都是跟着坐在教室里的,现在跟着来娣了,他倒不好意思进教室,就坐在来娣教室的窗外等着,来娣一抬头便能看到他。好笑的是,他坐的地方,正是当年来娣为了偷听柳老师上课,搬的那摞青砖。
对此,不管是阿爹姆妈,还是玉芹和小摞子,都没说什么。倒是春英姨,跑来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堆,话里话外的意思,就是来娣不愿帮她带兵伢,倒是有心思带着束征远,这门亲眷不能做了。
来娣被春英姨搞得莫名其妙,束征远比明伢都大,又懂事,根本就不用她带,只是让他跟着就行。而兵伢,才一岁多点儿,要背要抱的,能是一个意义吗?

对此,阿爹倒是压住了姆妈,直接说道,“来娣,莫管你姨的胡言乱语,远亲还不如近邻呢,你只管照看着些小伢!”
正因为有束征远脚前脚后地跟着,玉芹又不是个善茬,是绝不会允许来娣引着束征远去荒坟的。
来娣没有了嫌疑,自然是松了一口气,只是,荒坟里的那些萝卜,究竟是谁种的呢?
来娣也不知道阿爹究竟是怎么跟楼旺二说的,反正一直也没见楼旺二有什么动静,来娣自己问阿爹时,阿爹也总让她别管那事了。
于是,东头港闹鬼的传言便更加甚嚣尘上了。荒坟里也越来越热闹,几乎每天都有人家去烧纸钱。
吃晚饭时,姆妈问阿爹,“大堂,我听说楼纪顺都去烧过纸了,要不明天让来娣跑一趟供销社,买些纸钱,你也去烧一趟?”

阿爹没好气地瞪了姆妈一下,“怎么,你钱多了,咬手了?我连我姆妈那里都不曾烧过呢,倒先去烧给那些孤魂野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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